本文转自:东南早报
(视觉中国)
■陈和深
闽南这方水土,山含情水带意,祖辈传下的婚俗,像老茶般越品越有滋味。“上头”礼,不是花架子,是闽南人的成人帖,更是婚姻开篇的吉祥符,每一步都藏着祖祖辈辈的心意。
等择好的吉时一到,穿红袄的新郎、披红裙的新娘,各坐厅堂的老红木椅上。椅脚绕着红绸带,案上红烛烧得旺,映得两人嘴角带笑,耳根却红——今日过后,后生家要撑起一个家,查某囝要做他人妻,这仪式,就是已长大成人,实实在在烙在身上。
厅堂中摆的梳妆台,早被族里阿婆拾掇得齐整:和合梳是老檀木的,梳齿磨得比棉还软,不勾头发;银簪子坠着碎珠花,手一碰就晃悠悠;红头绳要缠三圈,一圈顺,二圈安,三圈和,都是阿婆连夜理好的,木梳带着樟木箱的香,满是过日子的实在气。
“上头”的师傅,得是族里辈分高、口碑好的长辈,他先对着新人拱拱手,才从托盘里拿起和合梳。
先梳新郎。长辈的手按在他发顶,一梳从额前梳到后颈,嘴里用闽南话念起四句:“梳头梳一完,生子传孙中状元!”檀木梳蹭过头发,沙沙响里全是长辈的疼惜。二梳往两边分,四句又起:“梳头梳一双,生子传孙做相公。”三梳拢住发尾,长辈的声音沉了些:“三梳家和睦,夫妻共扶持!”梳梢在发尾顿了顿,像是把满屋子的祝福都扎进他头发里。
再梳新娘。姑娘垂着眼,一梳顺发,闽南话的四句软乎乎的:“梳头梳一起,红凉伞金交椅!”梳子滑过发丝,带起姑娘头上茶籽油的淡香——那是阿母前一晚特意为她抹的。二梳盘发,长辈捏着银簪子,慢慢往发髻里插,念道:“梳头梳一对,千年姻缘万年富贵!”银珠花在发间晃,映得姑娘脸颊红得像胭脂。三梳定发,长辈手上稍用力,四句也添了郑重:“三梳情不散,百年共枕眠!”这一梳梳得紧实,像把她和新郎的缘分捆得牢,新娘睫毛颤了颤,眼里泛着光,有对阿母的不舍,更有对往后小日子的甜盼。
“三木梳二虱篦”“上头”一完,新人起身,对着长辈、亲友深深作揖。掌声哗啦啦响起来,长辈们拉着新人的手,嘴里念叨着“早生贵子”“岁岁平安”,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实在话。
这时,空气里都飘着红糖粿的甜香——那是族里阿婆们一早蒸的,等着仪式后分给大家沾喜气。
如今日子不一样了,婚礼有的简了流程,有的换了新样,但闽南人“上头”这礼,大多还守着。这哪是简单梳个头?是老辈人用乡音、用手势,把对日子的认真、对婚姻的敬畏,手把手传给后生;是新人从孩子变成大人的一道坎,跨过去,就知道要扛起责任,跟另一半好好过日子。
一把和合梳,三梳定终身。闽南的“上头”礼,就这么带着茶油香、檀木香,守着老规矩,把日子里的平安、顺遂,一代一代往下传,传得扎扎实实,传得有滋有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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